严重社恐。
不定时失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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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贝莱】解决痛苦的办法




两贝一莱(x





贝特霍尔德很痛苦,他本以为自己会死掉,但是回过神,他却发现自己正漫无目的地在一条满是沙子的通道里行走。

突然,他脚下一空,掉了下去。

他很不平稳地后背着地,手肘磕到麻筋,泪汪汪的同时又疼得不能动。

外面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,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时,门被打开了。

一个穿着条纹上衣和长裤的金发男孩跑进来,看到他,金色的瞳仁里满是愕然,“贝尔托特,你为什么躺在我家的浴缸里?”

“莱纳!”

因为过于惊恐,贝特霍尔德瞬间忘记疼和麻。

“你没事吧?”莱纳怀疑地看着他,小心靠近,蹲在浴缸旁。

贝特霍尔德飞快地侧身,伸手抓住他的肩膀,害怕他会消失。

但他的手颤抖着,根本使不出力,“莱纳,你也死了吗?为什么你会在这里?”

“啊?”

“快点回答我!后来发生什么了?他们对你做什么了!?”

他的声音,与其说是质问,不如说更接近惨叫。

“你在说谁啊?”莱纳脸上的茫然不是假的。

但贝特霍尔德此刻听不进去话。

他将额头抵在莱纳的肩头上,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,带着哭腔说:“混蛋,你怎么也死了啊……这样我不就……”

‘什么都没做到!’

贝特霍尔德说不下去了,只是发自内心地,觉得自己特别悲哀。

感到贝尔托特的眼泪流在皮肤上,肩膀仿佛突然被刺痛了,莱纳一时间手忙脚乱。

他的手臂弯曲着挥动,结结巴巴地安抚,“你,你别哭了。”

只换来对方的呜咽声。

意识到自己的话根本没被听进去,莱纳索性将双手放在贝尔托特的背上,紧紧地回抱住他。

然后,他抬起一只手,笨拙地摸着贝尔托特脑后的头发。

他不住地问:“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?是霸凌吗?把名字告诉我吧,贝尔托特,我一定帮你讨回去……”

“你在说什么啊,莱纳,”贝特霍尔德止住哭声,仍没有放松,只是闷闷地说,“我们不是被他们杀掉了吗?”

“杀掉?哎?等一下…”

莱纳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
他用力地推着黑发好友的肩膀。

将他推开一些距离后,莱纳用力地捏着他的双颊,盯着他噙满泪水的灰绿色眼睛,“看清楚!贝尔托特,我们活得好好的,你是不是做噩梦了?”

“我们……活着?”

贝特霍尔德不明白莱纳在说什么,而莱纳似乎也一样听不懂他的话。

他呆呆地看着莱纳,是莱纳没错,除了衣服不一样,仿佛还有别的一些不同的东西,但如果是莱纳说的话,应该没错吧?

既然莱纳说他没有死,那是不是说……

“怎么回事,”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不自在,莱纳偏过头,“越来越离谱了,早说你的睡姿肯定会引发梦游症,居然会梦游到我家的浴缸里,你到底……”

‘不,果然还是有哪里不对,但眼前确实是莱纳……’

这时,在莱纳身上有什么东西发出响声。

“怎么回事?是攻击吗?”贝特霍尔德紧张地到处看,下意识地抬起右手,将手背咬在齿间。

‘只要用力咬,不对,超大巨已经被夺走了,我还能起什么作用……’

他的脑子彻底乱了。

莱纳无奈地看着他,摸他的头顶,动作像安抚受惊的动物,解释道:“不是,没事的,是电话。”

贝特霍尔德看见莱纳站起来,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他的衣摆。

莱纳拍了拍他的手背。

‘所以,没事……'

贝特霍尔德松开手,看着莱纳走到门口,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长方体的黑匣子,放在耳朵边开始讲话。

“喂,贝尔……哎?贝尔托特!”

莱纳震惊地看向坐在浴缸里的男人。

“不,等一下,你不是在——不,没什么……”

他一手扶住额头,听着对方讲话,震惊的目光不时地投向贝特霍尔德。

‘果然有什么地方不对。’贝特霍尔德想。

“没事,我可能有点睡昏头了,那个,待会我把周末作业拍照发给你……好的……别担心啦……嗯嗯,周一见。”

看着对着黑匣子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的莱纳,贝特霍尔德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同:

‘他很轻松。’

虽然这个“莱纳”也会紧张和关心,但从始自终都保持着一种“这没什么”的无警惕感。

而且……他到底为什么这么轻松,笑得这么开心?

’明明才一起经历过死战,转头就要把我丢到一旁吗……‘

贝特霍尔德的心中泛着酸。

正想着,莱纳已经收起黑匣子,朝他走过来,蹲在他面前,目光锐利地看着他。

不,不能说“看着”,“审视”或者“观察”可能更适合。

’怎么了……‘

贝特霍尔德几乎想逃跑,“莱纳,我……”

“你到底是谁?”莱纳打断他,认真地问。

贝特霍尔德愣愣地看着他,“莱纳,你又忘了吗?”

“啊?”

“我们是战士。”他虚弱地说。



莱纳·布朗,巨人中学的学生,在家里的浴缸里遇见了不得了的家伙:

一个和自己的发小长得一模一样,穿着破破烂烂,自称是“战士”的少年。

经过慌张的解释的交流,两个人都发现他们认知里的“世界”完全不同。

“家里只有泡面了,你不介意吧?”

莱纳站在厨房里,打开头顶上的柜子。

“我不知道,没吃过。”

贝特霍尔德站在门口,局促地说。

“是一种应急食品。”

莱纳将桶面拿出来,走出厨房,贝特霍尔德像尾巴一样紧紧地跟着他,但因为莱纳已经习惯了被另一个贝尔托特以如此贴近的距离跟着,所以没感到丝毫不快。

在莱纳的提醒下,贝特霍尔德端正地坐在矮桌旁,出神地看着莱纳将热水倒进纸桶里。

一股香味飘出来,他抽了抽鼻子。

“怎么了?”莱纳合上纸盖,看向他。

“不,因为你说是应急食品,我没想到会这么香……”

贝特霍尔德连忙解释。

在他的印象里,不管是马莱训练也好,调查兵团里也罢,应急食品都是干巴巴的,木头一样的东西,足以果腹,但食之无味。

莱纳没有笑,“看来你真是来自一个贫瘠的地方。”

说着,他习惯性地抬起手,突然想起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发小,又停在半空,尴尬地想要缩回来。

贝特霍尔德抓住他的手,放在自己的头顶上,“莱纳,你很喜欢对我这么做?”

莱纳的手立刻触电般地缩回去,“你在说什么啊!别把人说得像怪人一样,吃你的面吧!”

他粗暴地掀开桶盖,将冒着热气的面桶推到贝特霍尔德面前,塑料叉子也塞进他的手里。

贝特霍尔德用叉子将面卷起来放进嘴里。

“奇怪,”他微微皱眉,自言自语,“明明有肉的香味,汤里却看不见肉呢。”

“那只是调味料制造的幻觉,拿这种东西招待你真是不好意思,我明天会去超市买牛肉的。”

“啊,不需要用那么贵重的食物招待我。”贝特霍尔德急忙说。

莱纳有些理解不能地看着他,“虽然不知道你那边如何,这边的牛肉我还负担得起。而且我本来也想吃炖肉了。”

‘是完全不同的世界。’

贝特霍尔德想着,又卷起面条放进嘴里。

“谢谢你,莱纳。”他轻声说。

“别客气了。”莱纳挠了挠耳根,转移话题,问道,“你到底来自什么样的地方?该不会是外星人吧,你?”

“哎?外星人?什么意思?”

贝特霍尔德的嘴角沾着一点汤汁,正困惑地看着他。

“唉……”莱纳无力地趴在桌面上。



面已经被吃完了,空荡荡的纸桶放在一旁。

桌上铺着草稿纸,这是贝特霍尔德的解说道具。

“所以,你们生活在一个充满冒险的世界,每天的生活就是砍巨人,保护生活在城里的人?”

莱纳拿着纸,纸上是贝特霍尔德画出来立体机动装置。

他用自己的理解,构造了一个阳间的世界。

‘完全不对,不如说,十万八千里的偏差。’

贝特霍尔德想,但他不忍心告诉莱纳全部真相,便含糊地回答:“差不多吧。”

“好厉害啊!”莱纳双手拍向桌子,几乎让桌子颤抖起来。

他猛地站起来,豪气地说,“贝特霍尔德,你们和英雄一样啊!”

“并没有那回事。”

‘英雄……啊,莱纳也说过这样的话……’

但其实只是笨蛋,被命运推着走的傻瓜罢了。

贝特霍尔德的脸没在阴影里。

莱纳沉浸在自己的激动里,对他的变化浑然不觉,“一定是你太谦虚了,对了,那个世界有我吧?我怎么样?有没有和你拿到什么荣誉奖章?”

贝特霍尔德突然出手,抓住他的手腕,用力拉向自己的方向。

“哎?”

猝不及防地直接扑倒在对方怀里,位置的变化让莱纳一时间有些愕然。

“贝特霍尔德……?”

睡着了。

贝特霍尔德用双臂圈着莱纳的腰,将他抱在怀里,脸贴着他的肩膀,完全被他的气息包围着,闭着眼睛,发出均匀的呼吸声。

‘居然秒睡,你是小孩子吗?’莱纳不由得想。

本来他想着,放热水,让贝特霍尔德先泡澡的,不过看对方这么疲惫的模样,硬是将他吵醒感觉也不好。

他从贝特霍尔德的怀里小心地挣脱出来。

’不过,这么高的个子,能不能成功搬到床上都是个问题。‘

莱纳蹲下来,抓起贝特霍尔德的双手,将他扛到背上。

一用力,他背着贝特霍尔德站起来,庆幸橄榄球队的训练完全没有白费。

将贝特霍尔德搬到被窝里,再看时间已是深夜,莱纳从柜子里取出新被子,在地上铺了简易的床铺。

’虽然还有很多事不懂。‘

他打着哈欠,看着床上的人,“那么,晚安了。”

他关上灯,躺下,裹紧被子,不一会儿便睡熟了。

这时,贝特霍尔德睁开眼睛。

他坐起来,看着莱纳的脸。

’很想和莱纳一起睡,不过对于这个莱纳来说,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,这样的要求太诡异了。’

遇见的喜悦和失去的悲恸轮流翻涌,让他的脑子一团乱,根本无法深入思考下去。

贝特霍尔德轻声叹息,重新躺下,拉起被子。

‘晚安,莱纳。’



“厉害的睡姿啊,贝特霍尔德……”

“你猜今天会是什么样的天气,莱纳?”

“别闹了,喂,贝特霍尔德,快醒醒。”

……

耳边似乎又听见同期生们的声音,贝特霍尔德睡眼惺忪。

但看见不熟悉的天花板时,他立刻清醒了。

“令人惊讶的睡姿……”

‘莱纳!’

他猛地坐起来。

站在床边的莱纳猝不及防,被他一把抱住。

“小心,我端着牛奶呢。”

莱纳高举着杯子,以防杯里的牛奶洒出来。

但当他对上贝特霍尔德惊恐的眼神,就什么抱怨也说不出来了。

‘还在,不是梦。’

贝特霍尔德反反复复地确定着,狂跳的心脏逐渐安定下来。

“你到底在怕什么?”莱纳忍不住问。

本来他以为,贝特霍尔德只是因为来到一个不熟悉的世界而过分紧张,但现在,他觉得对方的情绪波动来源于更深邃可怕的东西。

“我……没有……什么。”贝特霍尔德含糊其辞。

一阵沉默后,莱纳打破僵局,“快起床,我放了热水,你可以洗澡了。”

贝特霍尔德发现他穿着格子衫和黑裤子,“你换衣服了。”

“我不可能穿睡衣出门吧,这才是便装。”

“……睡衣?”

贝特霍尔德下了床,却还是糊里糊涂的模样。

莱纳索性将杯子放在写字台上,拉着他的手腕,将他带进浴室。

浴缸里放满了热水,莱纳按着他的肩膀推了一把,“洗澡,我会给你找干净衣服的。”

贝特霍尔德看着满缸的热水发呆。

在帕岛,每个人都是从水井里打水洗澡。

在马莱,条件确实稍微好一些,但艾尔迪亚人也不被允许有这样的用水习惯。

莱纳拿下花洒,拧开,热水顿时喷了他一身。

他恍然大悟地反应过来,条件反射地向后跳了一下。

“哈。”莱纳露出恶作剧成功后的坏笑。

“你用我的浴室拖鞋吧。”他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塑料拖鞋,“小心别滑倒了。啊,脏衣服丢进洗衣桶里就好。”

他补充,“屋里有洗衣机,很方便的。”

‘是完全不同的世界。’

走出浴室时,他和贝特霍尔德不约而同地想。



贝特霍尔德小心地走进卧室,看见莱纳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什么。

“那个,莱纳,有上衣吗?”

尽管莱纳给了他一条大小合适的黑色长裤(过于合适了,他怀疑这不是莱纳的),但没有给他上衣或者外套。

莱纳转过头,目光落在他的上身,顿时怔住了。

“抱歉,”贝特霍尔德连忙解释,“我刚刚喊你,你好像没听见,所以我只好出来……”

莱纳来不及放下手里的衣服,便走过来,“没想到你肌肉锻炼得挺好。可恶,明明穿着衣服的时候,体型和那家伙一模一样。”

他专注地打量着贝特霍尔德的腹肌,“你平时是怎么锻炼的?”

‘最,糟糕……'

热气涌上贝特霍尔德的脸,仿佛要自燃。

此时,他非常确定,如果巨人之力还在身上,他可能不用受伤就能马上变成巨人破墙逃跑。

“莱纳……上衣……”他艰难地提醒。

“哦,哦!”莱纳看了看手里的衣服,“这些不适合你,我还在找,你等等。”

他转身抬脚,似乎要走向衣柜,结果还是没控制住,回头问:“我可以摸一下吗?”

“……如果莱纳想要这么做的话……”

……

莱纳总算找到一件白衬衫和一件连着兜帽的外套,将它们递过来,“你试试这些,应该会合适。”

它们确实合身。

贝特霍尔德终于忍不住问:“莱纳,这是,这是另一个’我‘的衣服吗?”

莱纳愣了愣,坦诚地点点头,“嗯,对,是他的。我和贝尔托特从小学认识,一起长大。”

“小学,那是几岁?”

“六岁吧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“你们真的很像,对了,我有相册,拿给你看。”

说着,莱纳拉开衣柜下方的抽屉,翻出一本厚厚的相册。

他将相册放在床上,摊开。

第一张照片唤起莱纳的记忆,他眼疾手快地把它捂住了,“不是,这是我妈非要……”

尽管只是一闪而过,但贝特霍尔德的目光捕捉到了,第一张是年幼的小莱纳穿着熊宝宝睡衣的照片。

“明明很可爱。”

“没有那回事!”莱纳反驳,“你肯定会觉得我很幼稚。”

“我不会,”贝特霍尔德不假思索,然后疑虑地问,“难道另一个贝尔托特有这么说过吗?”

莱纳低下头,“呃,这倒没有。他什么也没说。”

他飞快地翻到第二张,指着照片上穿着小学制服的黑发男孩,“喏,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吗?”

贝特霍尔德只是看着快要被指尖挡住的小学生莱纳。

“这张果然还是勉强……”

得不到对方的回答,莱纳飞快地翻着相册。

饶是如此,优秀的视力依然让贝特霍尔德捕捉到那些照片一闪而过的瞬间:

有生日,有郊游,有庆祝节日,有各种欢乐的时光。

大量的双人照。

不知道莱纳自己有没有发现,他的单人照片在逐年成倍地减少。

‘我和莱纳都没有单独拍过照片……'

唯一一次,还是和其他的马莱战士一起。

全然不知身边的贝特霍尔德在想什么,莱纳只是翻到时间最近的一张。

这是校内记者抓拍的照片:

一场橄榄球赛大获全胜,莱纳举着奖杯,揽着贝尔托特的肩膀。

“看吧,一样的。”莱纳的指尖戳着照片上的脸。

照片上的贝尔托特歪着头注视着身边的好友,明明在笑,眼里却如古井般显得很深。

贝特霍尔德看着照片,语气古怪,“他真的什么也没说吗?”

莱纳误会了他的问题,“你还惦记着之前的话题吗?快点跳过吧。”

“不好意思,”贝特霍尔德扶着额头,“我可能有些……”

“啊,是我不好,老是说这些事,你一定感觉无聊吧。”

“莱纳。”

“啊…嗯?”

“你为什么相信我的话,”透过指缝,贝特霍尔德看着莱纳的神情,“让我在家里,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?”

“问什么傻话,我当然会帮助你,”莱纳付之一笑,“你是Bertholdt,怎么可能是坏人。”

“……如果我和这个世界的贝尔托特不一样呢?”

莱纳侧过身,看着他的脸,只感到诧异,“可你本来就是Bertholdt,不然你是谁?”

“……”

莱纳的坦然让贝特霍尔德无话可说。

他放下手,为自己没来由的别扭感到羞愧,“对不起,我说了很奇怪的话。”

但他无法解释,此刻翻滚在心中的复杂情感。



站在门边,贝特霍尔德不确定地问:

“莱纳,你确定这样把我带出去没问题吗?”

“别担心,超市很近,我会小心找没人的路。”

莱纳把兜帽拉起来,罩住贝特霍尔德的头,“而且贝尔托特和他父亲一起出远门了,你们不会遇见的。”

‘这个世界的爸爸也健康地活着……'

怅然在他的心中闪过,“你好像不想让我们遇见?”

“嗯……有点。”莱纳抱起双臂,露出苦闷的神情,“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吧。”

“啊?”

”你看,不是有种怪谈说,如果长得一模一样,可从来不认识对方的两个人相遇,其中一个会很快死亡吗?“

“……有这种说法吗?”

“还有,很多科幻片不是总爱强调蝴蝶效应,还有穿越时空的各种影响吗?”

“科幻片?”

“总之就是,你们两最好不要撞见。”

莱纳忧心忡忡地为两个人做决定。

“虽然听不懂,但是好像莱纳思考了很多。”贝特霍尔德由衷地说。

“那是当然的吧,万一你们有个三长两短……啊,太不吉利了。”

莱纳懊悔地敲着手。

“没关系,我听你的。”

‘无论在哪个世界,莱纳总是习惯地为别人考虑着。’

‘正因为如此,才会走到身体和精神都严重受伤的地步。’

‘只是这次,你到底是为了我,还是为了他?’

兜帽在贝特霍尔德的脸上落下阴影。

“走吧,”莱纳装备完毕,拉住同伴的胳膊,笑着说,“我们去商城玩。”

贝特霍尔德定了定神,“好。”

正如莱纳所说,他选择这条路线上没有多少行人。

他们此刻正沿着城内河的岸边行走,河道两边种着各种树,阳光不晒,微风带着河水的凉意,正是一个适合游玩的好天气。

贝特霍尔德注视着来往的车辆,直到河对岸传来喊声:

“莱纳——莱纳——”

“哦,是那三个家伙。”莱纳轻松地说。

河对岸站着艾伦三人组,莱纳正要挥手回应,贝特霍尔德却在瞬间气势汹汹地抓住他的衣领,和他交换位置,将他护在身后被大树遮挡的安全点中。

当双手下意识地去拔腰间的刀却落了个空,贝特霍尔德才回过神:

两个世界是不一样的。

这个世界当然会有同样的人生活在一起,他们是“同学,老师”这样友好的关系。

顿时,仿佛胃里遭到严重的攻击,他半躬着腰,双手撑着膝盖,瞪圆眼睛看着地面,急促地呼吸着,冷汗在脸颊滑过。

他快要吐了。

“贝特霍尔德,你没事吧?”

莱纳拍着他的背,语气里满是担忧。

“先坐下来。”

他将背包丢在树下,扶着贝特霍尔德坐在背包上,“你是不是有些中暑?”

……

河对岸。

“他们怎么了?”艾伦将手搭在眉毛上做挡光眺望。

隔着大树,他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两个人坐了下来。

哥特少女三笠突然说:“刚才贝尔托特看艾伦的眼神充满杀意。”

“说什么呢,这么远,你怎么可能看得清楚。”艾伦不以为然。

“我没有看错。”三笠斩钉截铁,“任何对艾伦不敬的事情,我都不会看错,要不要……”

在她说出更可怕的话之前,阿尔敏马上笑着打断,“我觉得与其说是杀意,不如说是我们先打乱他们了吧,万一他们在商量重要的事呢?”

“怎么样都行,”艾伦打招呼只是出于百无聊赖,并不关心,“走吧。”

阿尔敏跟上艾伦的脚步。

没走几步,他还是不放心地回过头,眼中满是疑惑,“贝尔托特……那真的是贝尔托特吗?”



贝特霍尔德状态不佳,莱纳提出送他去医院,他却拒绝了,只说自己没事,可以按照莱纳的计划继续行动。

两人因此走进大型商场,迎面而来一股凉风。

贝特霍尔德看着眼前五花八门的商店和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,一时间定在原地。

莱纳:“你喜欢吃……算了,我们去吃自助餐吧。”

他拉着贝特霍尔德走进自助餐厅,兴奋地说,“干脆我们来比一比,看谁吃得更多。”

‘世上还存在这么奢侈的比赛吗?’

贝特霍尔德被他牵着,晕晕乎乎地想。

过去,他和莱纳之间也经常发生比赛,不过都是比谁能做更多俯卧撑,谁能最快跑三千米,掰手腕,或者战胜饥饿之类。

现在,整个餐厅都是烤肉的香味,奔跑过去的孩子手里拿着冰激凌,每张桌子上的烤盘都在滋滋作响,人们自在地,不紧不慢地从翻滚的小汤锅里夹出海鲜。

他和莱纳可以比赛谁吃得更多。

“不管是肉片,海鲜,蔬菜,蛋糕,冰激凌还是水果,都可以随便拿。”

路过自选台,琳琅满目的摆盘让贝特霍尔德目不暇接。

“我听你决定就好。”他喃喃地说。

他们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位。

“那就按照老样子。”莱纳将背包放在座位上,“你在这里,我去拿。”

当莱纳从另一条路走向自助台,却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。

‘熟人未免太多了。’他咋舌。

但也是没办法的事,毕竟是周末,大家不可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,再加上附近又只有这么一家大型商场,像他这样的大块头,隐藏起来也不容易。

‘幸好没让贝特霍尔德一起过来。’

顺着声音,他转身寻找,原来也是一群同学在这里聚餐。

“这里。”马赛尔举着手,笑着说,“怎么,你一个人也会来吗?”

“嗯,只是在家有些无聊。”

莱纳看见他们快吃完了,不由得心中一松。

让提议道:“不如来我们这桌吧?”

“唔唔。”莎夏塞得满嘴食物,只能连连点头,表示附和。

“我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。”

莱纳困惑地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组合。

“因为我们被分组做作业,大家讨论饿了,干脆一起来吃饭。”

马赛尔看了一眼莎夏,无疑已经指出先提出“饿了”的人的身份。

他继续说:“不过我们马上就要走了,家里还有一堆作业。”

“我已经找到座位了,你们加油啊。”莱纳挥挥手。

等他拿着盘子回来,那张桌子已经空了。

在限时两个小时的自助里,他和贝特霍尔德有充足的时间吃个尽兴。

“你赢了。”莱纳说着喘口气,推开盘子,“我需要休息和……消化。”

贝特霍尔德不由得微笑起来,将剩下的虾饺倒进自己的碗里。

突然,他想到什么,问:“这会很贵吗?”

莱纳懒洋洋地摆手,示意他别放在心上,“每周来一趟还在我的负担范围内,我也有去打工。”

“打工?”

“是找一些按照小时支付工资的工作。”

贝特霍尔德点点头,“我可以去吗?”

“哎?你想打工吗?”

“因为,不能一直让你花钱啊。”

“这没什么……”莱纳嘟囔,“你需要一张身份证,而且如果你出门的话,很可能会撞见贝尔托特。”

“没有在家里也能做的工作吗?”

“哎……那不就是帮我做家务?”

“莱纳。”

被带着些许抱怨的语气喊了名字,莱纳马上笑着说,“开个玩笑。”

从自助餐厅里走出来,莱纳听见身边的同伴小声说:“其实我们都已经死了吧。”

“怎么又说这样的话?”他不满地问。

贝特霍尔德平静地说:“因为,太开心了,像是死去后的幻觉。”

莱纳突然抬高手臂,夹住他的脖颈,将他的脑袋按向自己的胸口,“你听听我的心脏有没有在跳,不就知道了。”

贝特霍尔德冷不丁贴上莱纳的胸膛,整张脸涨得通红。

他没来得及提醒对方这里是公开场合,有很多人,莱纳的心跳已经钻进他的耳朵里,是非常用力地跳动。

‘我真的活着……’

对他来说,没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明了。

‘只要有莱纳在,会安心起来。’

他的身体颤抖着,仿佛忽然变轻了,眼泪难以抑制地涌上眼底,嗓子却像被堵住。

“咳,贝特霍尔德,我们好像挡住路了。”

莱纳见他如同僵硬般迟迟不动,不由得出言提醒。

贝特霍尔德只是直起身看着他,眼睛里仿佛被点亮了微光。

莱纳却像是承受不住他的视线,偏过头左顾右盼,“还有什么能做的事……对了,我们去看电影吧。”



买票时,贝特霍尔德一直看着爆米花机,猜想它是怎么工作的。

莱纳却买了爆米花塞给他。

他捧着爆米花,坐在座位上,鼻梁上被莱纳扣上3d眼镜。

“这个……”

“能让电影立体起来,不过一些人可能会感觉头晕。”

听到这句解释,贝特霍尔德不由得有些紧张,一直在心中想着‘可千万别晕在这里’。

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,3d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。

只是戴上眼镜和摘下眼镜就能看见不同的画面,让他忍不住不停地将眼镜摘下又戴起来地比较两者。

跟着汹涌的人流一起走出放映厅,他对身旁的莱纳说:“我好像喜欢电影。”

“喜欢这部?”

“不是内容,是……它在表达的感觉……”

无法描述,他有些尴尬地停住了。

好在莱纳不在意地拍拍他的肩膀,“我们去买晚餐的食材,然后可以回家了。”

“好啊。”贝特霍尔德应声跟上。

因为是每周统一的大采购,莱纳买了一周需要的东西,一些生活用品和各种瓶装调料。

将购物车推到商场门口,他将这些东西分装,满当当地填了两个超大号的购物袋。

“我来拎就可以了,莱纳,今天一天都在麻烦你。”

“说什么傻话,你别勉强,看我的就好,我可是把绑在椅子上的艾伦一起扛起来过。”

莱纳抬头反驳,却看见贝特霍尔德已经无所谓地拎起两个超沉重的袋子。

他目瞪口呆,只得强行挽尊,“你这是什么怪力!”

“啊?”

面对莱纳的质问,贝特霍尔德有些懵。

在他看来,在调查兵团训练上扛过的沙袋,他们背过的狙击枪和工具都不止这个重量。

“等等,你这家伙……我一定要搞清楚。”

莱纳发出不甘心的声音,“你先走一段路。”

贝特霍尔德拎着东西,很轻松地往前走了一段,只是他不知道莱纳想做什么事。

突然,背后袭来一股风,令他脊背发凉,寒毛直竖,几乎要条件反射地做个转身飞踢。

‘不对,应该是……'

他及时地控制住自己的腿,脖子上猛地一沉,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后仰着。

是莱纳从后面突然扑到他的背上,双臂环住他的脖子,将全身的重量吊在他的身上。

“哈,这回你可要摔倒了!”

莱纳全然不知道刚才差点发生怎样的危险状况。

他得意的话音还未落下,只见贝特霍尔德振作起来,弓起背,就这么背着他,拎着东西,往前奔跑起来。

最后,还是莱纳承受不住路人的“注目礼”,主动叫贝特霍尔德停下,从他的背上悻悻地滑下来。

两个人你追我赶地跑回家。

休息一会后,莱纳开始拆袋,将冷冻食品拿出来,贝特霍尔德配合他,一趟趟地将东西搬进冰箱的上下层。

最后,莱纳将一包新衣物交给他,“这是你的衣服和生活用品,目前也没别的办法,请你暂时住下来。”

“我……”贝特霍尔德清了清嗓子,“那你不要再睡在地板上了。我来。”

“哪有让客人睡地板的道理?我睡在地板上没问题。”

“我们可以一起睡床吗?”

“哎?”

“不行吗?”贝特霍尔德无辜地看着他,“我们以前也是睡在一起。”

“你认真的?……话,话是这么说……”

‘我们真的一起睡在一起吗?好诡异。’

想这么大声说,但是面对和贝尔托特一样的眼睛和神态,莱纳完全说不出这么刺耳的话。

突然,一个词浮现在他的脑海里,“对,一定是文化差异!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由于两个地区的文化教育不同,造成的各种方面的不同。历史老师有说过。”

’为什么会被这么解读?‘

贝特霍尔德大声地想。

莱纳继续说:“比如,我们这里解决痛苦的方法是去吃好吃的东西,去看电影,去游乐园,虽然说我们今天没时间去……啊,所以,你们那里呢?”

贝特霍尔德愣住了。

沉默片刻,他淡淡地回答:“咬手背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莱纳疑惑地看着他。

贝特霍尔德抬起右手,手掌的虎口放在嘴边,示意道:“这样,狠狠地咬下去,咬出血。”

莱纳完全不能理解,“这不是在伤害自己吗?”

“对,为了不让自己痛哭出来。”

莱纳沉默下来。

‘被吓到了吗?’

贝特霍尔德注视着他。

突然,莱纳以手扶额,挫败地说:“难怪!这就是文化差异啊!历史老师早说过要尊重文化差异。我又做错了,果然应该提前问问你。”

“莱纳……”

“对不起,贝特霍尔德,我今天做的事没让你开心起来。”莱纳懊恼地垂下头,将右手伸向贝特霍尔德,“作为补偿,你就咬我的手背吧。”

贝特霍尔德怔怔地看着他。

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,莱纳……’

见对方未动,莱纳抬起头,“贝……”

下一秒,贝特霍尔德的双手掐住莱纳的腰,迫使莱纳紧紧地贴在自己的怀里。

他张开嘴,咬在莱纳肩膀和脖颈的连接处的皮肤。

莱纳疼得周身一个激灵,但很快忍住,“要出血才可以对吧?没问题,贝特霍尔德,你尽管咬吧。”

以过往的经验,贝特霍尔德很清楚怎样的咬力才是让皮肤出血的程度。

他松开牙齿,放开那块皮肤。

他的齿痕深陷在莱纳白皙的皮肤上,从里面涌出一丝血,被他以舌尖轻柔地舔走。

‘这也是,让自己开心的方法吗?’

莱纳的脑袋僵成一团浆糊,身体却抖得不能自制。

“‘尊重文化差异’,莱纳,”贝特霍尔德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,“你愿意和我一起睡床吗?”



巨人中学,周一,课间。

莱纳翻看看上周末的作业,上面充斥着老师的批注,他必须把错题摘抄下来。

“莱纳。”

听见声音,莱纳抬起头,看见两天不见的贝尔托特。

“周末过得怎么样?”他立刻笑了。

贝尔托特没有笑,只是看着他,“今晚,我能去你家吗?有些事想确定一下。”

本来只要贝尔托特这么说,不管是什么理由,都能得到“没问题”的回答。

但想到现在的家里还有贝特霍尔德,为了不让他们碰面,莱纳只好婉拒,“不太方便,所以……”

“家里有人?”

“不是,我在做大扫除,所以屋子里特别乱……”

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蹩脚借口,莱纳低头看着作业本,期望贝尔托特能主动放弃。

贝尔托特却看见那个一夜未消的齿痕。

他睁大眼睛,眼中浮现惊异和胆怯。

他的手指抵住齿痕的中心,“莱纳,你这是……”

“咬,咬的。”莱纳心虚地回答。

“你被伤害了?是谁?”

“没有,是我让他这么做的。”

莱纳说完才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。

可即便想继续解释,他也无话可说。

因为(部分)事实的确如此。

在阿尔敏那里听到的询问,在马赛尔那里听见的玩笑,然后为了确认,对莱纳进行试探得到的回答……

全部化成一个结论。

‘莱纳的周末,是在约会。’

身体仿佛失去了温度,贝尔托特踉跄地后退一步,撞到背后的课桌。

“这样啊……”他扶着课桌,好像是撑着别让自己倒下去。

他轻声说,“我明白了。”

上课铃在此时响起,他们的对话只能戛然而止。

一整天,莱纳都没再和贝尔托特说上话。

他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,周一本来就是将“因为周末休息而不能及时解决的事”统一处理的繁忙日,两人也经常在周一碰不到面。

好不容易社团的训练结束,已经是晚上七点,莱纳将所有的球收好,锁上门,背着单肩包走出校门。

他一眼看见贝尔托特站在校门口。

“贝尔托特,”他跑上前,“我以为你早就回去了。”

“你一个人回家吗?”贝尔托特看着他,“为什么没人来接你?”

“啊?”莱纳茫然地反问,“除了你,谁会来接我?”

这句话并没有让贝尔托特的心情好起来,反而更加阴郁。

“一起回去吧。”

莱纳感觉今天的贝尔托特格外沉默,虽然平时他的话也不多,但最起码在聊天时会做出回应。

可现在,无论他说什么都次次落空,即使是问“你怎么了?”,对方也只会疏离地回答,“没什么。”

走到路口,莱纳突然停住脚步。

他指着路边的24小时便利店,目光闪烁,“贝尔托特,我去买些东西,你先走吧。”

‘你只是想和我分别,不想让我去你家吧。’

但贝尔托特的身体不听内心的使唤,只是沉默地点点头。

莱纳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,小声说:“抱歉。”

既然都这么说了,他还是走进便利店,买了泡面以备不时之需。

打开门,看见完好无损的家,莱纳才松了口气。

虽然和贝特霍尔德做了很多交代,比如煤气罐,微波炉,家里的各种电器等诸多注意事项,但莱纳一天都忍不住分神,担心对方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。

“我把米泡开了,食材也准备好了。”

看见他,贝特霍尔德说。

“麻烦你了,我来做饭。”

莱纳在玄关脱掉鞋子,听见贝特霍尔德在背后问:“所以今天,贝尔托特有和你说什么吗?”

‘贝特霍尔德真的很在意另一个自己啊。’

莱纳想,不过假如立场调换,换成他面对这样的情况,知道同一个地区生活着‘另一个自己’,估计也不能立刻淡定吧。

‘没有让贝尔托特知道这件事,果然是对的。‘

“我们什么也没说。”他回答。

因为一时没有注意,所以不知道贝特霍尔德的神情。

莱纳在厨房忙碌的时候,外面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,他没有听见。

但是坐在客厅里,离玄关更近的贝特霍尔德听见了。

’是我想的人吗?还是……'

他站起来,走到门口,打开门。

看见门打开,贝尔托特急匆匆地说:“莱纳,我果然还是不能放着你——”
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门内站着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。

贝尔托特的脑子顿时大乱如麻。

见他瞠目结舌,迟迟不开口,门内的少年靠着门框,挑起眉,“你继续啊。”

‘你是什么东西啊——!!!’



客厅的餐桌,两个Bertholdt分别坐在桌子两边。

他们周身散发着冷漠,以谁也不能移开的目光对峙着。

“你们像照镜子一样。”莱纳开了个玩笑。

无人理会,而且气氛更冷了。

‘啊,这个气氛,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吧。’

莱纳坐在桌子的侧边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拼命地想着打破僵局。

“总之,就像我说的那样,”他小声说,“贝尔托特,这是贝特霍尔德,来自另一个世界……”

“是狸猫吧。”贝尔托特冰冷地打断他的话,“不是有民间传说,狸猫会变成人在别人家里骗吃骗喝么?”

“……民间传说不能当真……”

“莱纳,你不是也相信了’两个一样的人不期相遇,其中一个可能会死亡‘的传言吗?为什么要否定狸猫的说法?”

‘不,这种说法太不尊重人了。快停下。’莱纳想。

但贝尔托特仿佛听不见他的心声,“只要被打一顿就可以现出原型了,对吧,狸猫先生?”

贝特霍尔德露出“你很好笑”的神情,“非常可惜,不是狸猫,是人类。不过如果你想和我打架,我很乐意奉陪。”

眼见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,一触即发,莱纳连忙当场检讨:“都是我的错!

“我应该早点和贝尔托特说清楚,不应该想那么多有的没的,既然你们能见面,而且什么可怕的事都没发生,说明我是想多了,我不应该……”

“怎么可能是莱纳的错!全要怪这家伙一声不吭地过来才对!”

“明明是这家伙擅自出现到家里,和莱纳没有关系!”

两个人突然统一了意见,对着莱纳异口同声地表明态度。

意识到这点,他们互相瞪着对方,依然很嫌恶,但比刚才剑拔弩张的模样强多了。

厨房传出扑锅的声音,莱纳急忙离开座位,“你们千万别打架,我马上就回来。”

他一离开,两人的气压更低了。

“我们出门谈,你敢吗?”

“有什么不敢的?”

两人悄悄打开门,走出房间,来到屋子后面的角落里。

“就算是另一个世界的‘我’,你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贝尔托特首先问。

“因为我死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怎么?你想让我把这件事告诉莱纳?”

“……那边的莱纳呢?”

贝特霍尔德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。

他看向不远处被黑暗淹没的树木,“我不知道。”

他的回答令贝尔托特震惊,“你该不会丢下他不管了?”

“……他还活着。”贝特霍尔德自言自语,“莱纳一定,对,一定活着。”

贝尔托特猛地揪住他的衣领,质问:“你都死了,凭什么这么说?”

贝特霍尔德冷冰冰地看着他,“你在指责我吗?可真正丢下莱纳不管的人是谁?”

“什么?”

贝尔托特没反应过来,已经被贝特霍尔德抓住手腕,一个卸力,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,被甩倒在地。

‘这家伙,很会打架,不,或者说,很会战斗。’

在心中下了这样的判断,贝尔托特长腿一扫,试图将贝特霍尔德绊倒在地。

贝特霍尔德不得不避开这一击,便给了贝尔托特鲤鱼打挺,重新站起来的机会。

“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?”

贝尔托特谨慎地摆出格斗术里的防御姿势,再度问。

贝特霍尔德定定地看着他,“我很羡慕你。”

贝尔托特有些惊讶。

“这是个很好的地方,”贝特霍尔德继续说,“你不用杀人,也不用吃人,不用为物资匮乏发愁,没有人歧视你们,身边全是朋友和同学,家人好好地存在。我和莱纳……做梦都没想过还存在这样的世界,我一度相信我死了,到了传说中的‘天堂’。”

贝尔托特的手垂下一些,“你现在说这些……”

“所以听到莱纳说,你什么话都没说的时候,我很愤怒。”

贝尔托特愕然地看着他,但贝特霍尔德很坦然地回视着。

“明明是这么好的地方,你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。”他讥讽地抬了抬嘴角,“好像是在说我自己一样。

“莱纳说我们像照镜子对吧?是啊,贝尔托特,你的缺点就是我的缺点,你看我就像我看你,厌烦至极吧?但我的感受是一样的。”

贝尔托特的身体发着抖,“谁管你……”

他的声音逐渐由小转大,“我讨厌你,因为你在莱纳身上咬了一口,谁管你有什么苦衷!”

他挥出直拳朝着贝特霍尔德砸去,贝特霍尔德不慌不忙,仿佛早有准备地飞起一脚,直接踢在他的右肩上。

这股力道让贝尔托特的半个肩膀都麻木了。

他捂住肩膀,身体摇晃着,最终支撑不住,半跪在原地。

在强烈的不甘中,他听见贝特霍尔德逐渐离开的脚步。

对方不掺感情声音传过来,“莱纳就在那里,不属于任何人,你不说话我来拿走,很简单。”


十一


不多时,莱纳急匆匆地跑过来,焦急地问:“贝尔托特,你没事吧?”

“莱纳。”贝尔托特抬起头,看见他的指关节上有些擦伤,“莱纳,你……”

“哦,我打了他一拳,那个贝特霍尔德。”

莱纳不以为然地甩了甩手,“帮你报仇了,结果他完全没事啊,那家伙。”

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“也太强了吧,到底吃什么长大的。”

贝尔托特没有理解他在说什么,仍呆呆地看着他,“啊?”

“他打你了,不是吗?”

莱纳蹲在贝尔托特身边,揉着他的头发,“他是我的朋友,但你,你……总之,我们得把帐算清楚。”

贝尔托特突然站起来,抓住莱纳的手,“莱纳,去我家,现在!”

“什么?”

莱纳没反应过来,身体已经随着贝尔托特开始跑向马路。

贝特霍尔德站在窗口,远远地看着他们。

“唔,好烦,为了那个麻烦的家伙,居然被莱纳打了。”他揉着颧骨,自言自语地抱怨,“我的莱纳才不会动真格地打我。”

尽管刚到这个世界时,因为感情上的混乱,他一度真的相信“Reiner就是Reiner,Bertholdt就是Bertholdt”。

但最本质的区别就在这里不是吗?

别人的莱纳会为了别人对自己报以拳头,自己的莱纳永远不会为了别人这么做。

他想起贝尔托特的质问,“你都死了,凭什么说那边的莱纳还活着?”

’莱纳一定还活着,’他想,‘否则,他为什么不来找我?不,与其说怀疑他消失了,不如说一定要相信,他是因为在那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,还有未完成的任务,还有重要的使命,所以我要等着他。‘

不停地在心中重复着这些话,贝特霍尔德抬起右手盖住眼睛,任由眼泪滑下来。

……

贝尔托特打开房门,将莱纳推进屋里。

莱纳没来得及顺口气,又被他推进卧室。

贝尔托特打开灯,莱纳被眼前数量惊人,叠在一起,布满整个房间的草稿纸震到了。

仔细一看,每张放在最上面的白纸上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,想必下面的每一张都是如此。

在他身后,贝尔托特呼吸急促地说,“告白计划。”

“什么?”莱纳诧异地转过头。

“全部都是这些年来我写的告白计划,但是,至今都没有一个在我看来是完美的,”贝尔托特红着脸,以逼着自己不要逃的音量大声说,“所以我一直想,等我找到最完美的计划,再向你告白。”

“贝尔托特……”

“但我知道这是不对的,什么最完美的计划,一直以来,我只是胆小,不敢迈步,所以给自己找退缩借口罢了。”

贝尔托特握起莱纳的手,“所以,所以莱纳,这么问很突然:你愿意和我交往吗?”

“你啊。”莱纳叹了口气。

“哎?怎么了?”贝尔托特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。

“能把告白说得像求婚,只有你了吧。”

“我有想过同时写求婚计划,但因为包含很多不确定的因素……”

贝尔托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。

因为莱纳拉着他的衣领,令他低下头,用亲吻代替回答。 

当两人分开时,贝尔托特抱着莱纳,期待地问:“现在我可以告诉那个贝特霍尔德,让他从你家搬出去了吗?”

莱纳大笑起来。

“难道要让他和你一起住吗?”他问。

贝尔托特僵住了,眼睛仿佛褪了色。

‘啊,那个麻烦的家伙……'

“我有一个解决办法,”莱纳在他耳边提议,“让他住在我家,我搬过来,你觉得怎么样?”

贝尔托特的双眼亮了,“当然愿意!”

他露出笑容,再度亲吻莱纳。


十二


’一切都结束了。‘

莱纳能感觉到巨人的力量在自己身上彻底褪去。

持续很久的大战,结束了。

他转过身,在浓郁的雾气里,看见了贝特霍尔德。

“贝特……”

眼见着雾气将要消失,莱纳踉踉跄跄地冲上前,抓住雾气中,那个黑发少年的手。

没想到居然真的抓住了,同时,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引力拉扯过去。

天旋地转间,莱纳落在地毯上,后背着地,但一点也不痛。

’这里是哪?‘

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,他的眼神里充满惊恐。

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,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打开门。

他震惊地看着地毯上的莱纳,目光掠过他消瘦的身形,脸上的胡茬,细小的伤口,和满是疲惫与阴霾的金色眼睛。

而莱纳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
但年轻人咬咬唇,终究没有冲过来,而是回头喊,“贝特霍尔德,你等的人来了!再不过来我就拿走了。”

‘哎?你不就是……’

刚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剧变,莱纳昏沉沉的脑子不足以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。

他只知道,似乎仅仅一眨眼的功夫,贝特霍尔德出现在他面前,“莱纳!”,喊着这个名字的人露出又惊又喜,又快要哭出来的神情。

‘确实是贝特霍尔德。’

“你一直在等我吗?”莱纳小声问。

贝特霍尔德如梦初醒,将他拉起来,用力地抱在怀里。

“其实我已经做好等一辈子的准备了,”他带着哭腔说,“但是看见莱纳这么早就来了,我还是很高兴,我是不是很不应该?”

“说什么傻话,贝特霍尔德。”

莱纳无法控制地流下眼泪,哽咽着,“明明是我迟到,害你久等了。”

……

贝尔托特默默地关上门,把空间留给重逢的两个人。

莱纳从外面回来,只看了他一眼,便问:“不会是那边的‘莱纳’也过来了吧?”

“哎?你怎么猜到的?”

“你的表情太明显了。”

其实,莱纳也只是说出了诸多猜测中最值得高兴的那种,没想到误打误撞了。

他硬压着嘴角,别扭地说:“笑得超开心啊,贝尔托特,你有这么期待吗?”

“我明明高兴的是,这样一来,我就不用再警惕那家伙把你抢走了。”

贝尔托特走过来,抱住他。

“都说了他真的不会这么做。”莱纳无奈地说,“你也多少信任一下‘你自己’吧。”

‘正因为有你,所以才不能信任他。’

贝尔托特笑而不语,只是拉着莱纳的手,“我想他应该没心情跟我们商量什么事了,我们走吧。”

莱纳深以为然,“嗯,回家。”


小剧场:


另一个世界的“莱布朗”,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的“莱纳”:

听贝特霍尔德说,莱纳和贝尔托特都是准毕业的大学生,正准备申请海外的留学项目。

至于贝特霍尔德自己,似乎好好地靠着"电影"在赚钱攒钱,至今已经有了丰厚存款的样子。

“你好。”

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,莱布朗有些拘谨。

但对方的行为出乎他的意料:

莱纳拉过他的手,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。

贝尔托特拍桌而起。

贝特霍尔德瞳孔地震。

“我听说在你们的文化里,咬手背是解决痛苦的办法。”

莱纳真诚地说,“希望你能忘掉过去的痛苦,在这个世界开心起来。”

莱布朗歪着头,一头雾水地反问,“呃,我们那里有这种说法?”


fin.


30 Apr 2021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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